晨醒含笑坐妆台，顾镜赏容缀华钗
翌日清晨，赵修睡迟了，醒来时正好看见尹婵在妆台前梳妆，这是他见所未见的情景。
晨曦从窗口溜进房里，正好斜斜的照在妆台和床榻之间，赵修隔着晨曦看着尹婵拿起台上的牡丹花步摇，插在发髻上，再细细凭镜而望，此情此景，不由得让赵修暗暗在心中赞叹，晨醒含笑坐妆台，顾镜赏容缀华钗……美哉，只可惜，她不是若姮。
“你醒了……”尹婵从铜镜看见赵修，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了。
“嗯。”赵修的表情也僵了。
赵修从床上坐起，本来想到铜盆边洗脸，怎知尹婵快了一步，把面巾扭干折好，递到赵修面前。赵修迟疑了一下，还是接过面巾擦了脸，盥洗完毕，丫头小翠把赵修的衣物端了进来。
“小翠见过少爷，少夫人。”小翠笑着行礼，“少夫人，以后小翠负责伺候你，有事的话，少夫人尽管吩咐。”
“谢谢你，小翠，你把衣服给我吧，我来就行了。”
“是。”小翠把衣物端到床榻边，就退下了。
尹婵对赵修淡淡的笑笑，搀着赵修站起，替他更衣。
“我自己来就可以了。”赵修道。
“还是我来吧。”尹婵道，全神贯注的给赵修系腰带。
“……”赵修不答话，只是由着尹婵给自己更衣。
“好了。”尹婵披上最后一层外衣，道。
“有劳夫人了。”赵修很不自然地说。
“夫君哪儿的话，应该的。”尹婵道。
“少爷，少夫人，该去给老爷夫人请安了。”一位头发花白的夫人走了进来，笑道。
“容妈，我知道了。”赵修笑着对容妈说，说完转向尹婵，“容妈是府里的女管家，如果夫人有什么需要的，可以直接跟容妈说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
“婵儿见过容妈。”尹婵欠欠身。
“少夫人，你这样折了奴婢的。”容妈赶紧回礼。
“容妈你是长辈，婵儿是小辈，小辈给长辈行礼是应该的。”尹婵笑道，主动去拉容妈的手。
丞相竟能教出如此丝毫不减嚣张气焰的小姐，对人谦和有礼，难能可贵啊，赵修看在眼里，不禁寻思。赵氏是大族，他可是看多了同宗的赵氏千金欺凌下人，还一副理所当然、理直气壮的样子。
“少夫人，有什么不足的，记得吩咐奴婢，奴婢一定给你准备得妥妥当当。”容妈笑道，打从心底喜欢这个少夫人。
“容妈，让你费心了，婵儿不缺什么。”尹婵道。
“容妈，你先去忙吧，我和夫人也该去请安了。”赵修笑道。
“是。”
容妈退下后，两人一起并肩走在府内的门廊，一语不发。两人先是祭灶祭祖，再到前厅给赵晖和顾若荷敬茶。敬完茶，两人和长辈闲话家常，时而有默契的相视而笑，又或是异口同声，赵修都讶异他们配合得这么好，就连心细如尘的父亲也没看出破绽。
“修儿，此后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，不可再像过去那么任性了。”赵晖笑道。
“爹，孩儿知道了。”赵修道。
“修儿，婵儿可是个好姑娘，你可要好好对人家啊。”顾若荷拉着尹婵在自己身边坐下，这个媳妇，她是看着喜欢，瞧着怜惜。
“娘，孩儿……”赵修看了尹婵一眼，尹婵避开了他的目光，“会的。”
“婵儿啊，”顾若荷转向尹婵，“如果修儿欺负你，你别怕，跟娘说，娘一定帮你教训他。”
“娘请放心吧，夫君对婵儿很好。”尹婵笑道。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……”顾若荷笑了，“你呀，要多进补，快点给咱们赵家添几个乖孙……”
听到顾若荷这么说，赵修一口茶咽不下去，差点呛到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赵修放下茶杯，咳得厉害。
“没事吧？”尹婵赶紧递上手帕，伸手拍拍赵修的背。
“没……没事。”赵修用帕子捂着嘴。
“夫人，小两口昨儿才成亲，你就等不及了？”赵晖打趣道。
“老爷，咱们就修儿一个儿子，我不盼着他，还盼着谁呀？”顾若荷笑道。
赵修和尹婵互望了一眼，赵修心虚的别过脸。
“儿子会不好意思的。”赵晖见状，忙给儿子解围。
“就是啊，娘。”赵修顺水推舟。
“好好好，娘不催你们，可孩子迟早是要生的，我给婵儿进补，你可就管不着了。”顾若荷道。
出了前厅，走回房间的路上，两人又是沉默。
“我娘说的话，你……”
“我明白，夫君无需多言。”尹婵道，笑了笑。
“……”那一刹那，赵修仿佛瞥见她眼里的愁绪，心里的愧疚感一拥而上。
“昨晚都说清楚了不是吗？”尹婵道。
“明天该归宁了，行装准备好了吗？”赵修赶紧转移话题。
“我回房就去准备。”尹婵笑道。
尹婵越是不对他冷淡，他心里越是不安。
隔日是尹婵归宁的日子，赵修随着尹婵回丞相府住几日，虽然有些不情愿，但还是得去。见过父母，尹婵领着赵修来到自己婚前所住的月荷苑。
“月荷苑？”赵修看看门上的匾额。
“这是我住的院子。”尹婵道，进了大门。
“……”赵修没答话，月荷苑，荷苑啊荷苑，这院子的名字倒是应景，自己现在也是何怨啊……哎……
“这名字现在听起来刺耳了，荷苑，何其哀怨……”尹婵有感而发，嘀咕道。
“……”赵修愣着了，讶异尹婵居然和自己想着同一件事。
尹婵说得小声，没料到赵修耳尖，自然没看出赵修那一刹那的讶异。他们一直走到一间雅致的房间后，尹婵才支开了下人。
“这是房间……”尹婵道，“一切……如旧吧？”
“嗯。”
“你先休息吧，晚点和爹娘一起吃晚饭。”尹婵道。
“你呢？”赵修看尹婵没有要坐下的意思，问道。
“我去找人，等会儿就回来。”尹婵道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等尹婵出了屋，赵修便起身四处打量。虽是身份地位不同一般大家闺秀的丞相之女，但整个房间的布置没有一丝奢华，壁上红梅缀点的字画、桌上绿意盎然的盆景……整个房间显得清丽雅致，让人很舒服。赵修在桌边坐下，倒了杯茶，陶制茶壶上画着竹子的模样，赵修见了不禁叹了口气，他想起了雨竹居，下落不明的若姮，若姮啊，你到底在哪里？
尹婵出了月荷苑，便到下人的住所去看盈儿。盈儿若不是因为尹婵婚前大病，本该是陪嫁的丫头。现在盈儿还是时好时坏，尹婵总心心念念的想等盈儿痊愈后，把盈儿接过去，但也要先得到婆婆的允许。
“小姐，姑爷对你好吗？”盈儿问道。
小姐进门时，她就看出小姐神色有异，气色也不好，三天下来就憔悴了，这和出嫁前的落差也未免太大了。盈儿压抑了半天，还是忍不住问了。盈儿不问还好，一问就把尹婵的泪水给问出来了。
“盈儿……”尹婵抱着盈儿，哭了起来。
“小姐，你别吓盈儿啊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？”盈儿拍拍尹婵的背。
“盈儿，平郎这么久没回来找我是有原因的……他……他早就心有所属了……”
“什么？！臭男人，这么说他在雨竹居时是欺骗小姐咯？”盈儿愤愤的说。
“他还……”
尹婵边抽泣，边把洞房花烛夜的一切告诉盈儿，盈儿是气得指天问地的骂，只差没把赵家祖宗十八代给搬出来了。
“人渣人渣人渣！怎么会有这么可恨的人？亏盈儿还觉得他不错呢，盈儿真是瞎了眼了，小姐你等着，盈儿这就去找根棍子，把那人渣狠狠的打一顿！”盈儿说罢就想下床，但却连站都站不稳。
“盈儿，你坐下！”尹婵道。
“盈儿就是爬，也要打得他满地找牙……咳咳咳……咳……”盈儿没完没了的咳了起来。
“盈儿……来……”尹婵倒了杯水，递给盈儿。
“小姐，怎么能端水给盈儿，盈儿是下人……”盈儿迟疑着不敢接过。
“盈儿，这么些年了，我有没有把你当下人，你还不清楚吗？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好了，别可是了。”
盈儿喝了水，才舒服一些。
“小姐，夫人知道吗？”
“这事……我怎么能和娘说呢？”尹婵苦笑，如果母亲知道，一定会伤心的。
“也对……小姐，盈儿不在你身边，你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啊，你看才没几天，你都憔悴了。”
“嗯，我听盈儿的。”尹婵笑了。
“小姐，你不打算跟姑爷说，你就是雨竹居的若姮姑娘吗？”
“不，他有了意中人，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？”尹婵道，长叹一声。
“哎……”
“都说了是竹林一梦，梦醒就没了……”
没有评论:
发表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