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回昼夜心神伤,夜半惊醒两相望
暮色正浓,倦鸟归巢,窗外洒进一抹余晖。
尹婵拿了毛巾给赵修擦脸,擦完后不觉轻叹,这已经是第五天了,赵修还是昏睡。他的脸色依旧苍白,但气息匀称有致,脉象也平稳,这让尹婵放心不少。
几日以来,尹婵是日不休夜不眠的守着赵修,还好师父给她留下不少书籍,她也好乘机看书打发时间。赵修的存在,让尹婵平日在山间的悠闲之情尽散,有时赵修一点轻微的动静,都能让尹婵整个人从窗案边跳起来。
盈儿倒是很纳闷,小姐太紧张这个人了。以前柳师父说过,‘施医救人,乃医者之职,当尽心尽力;患者不治,如已尽心力,则非医者之过。’,小姐一直都很看得开,为了患者不眠不休,这倒是头一遭。盈儿虽然也担心赵修的性命,但更加在意主子的身体,本来就不是多么经得起疲累的人,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?
“小姐,”盈儿从外头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药箱,“该换药了。”
“嗯。”
尹婵给他换药时,不忘仔细检查伤口,脚上的剑伤是无碍了,但背上的枪伤却还未完全愈合,胸前的箭伤也是。
“哎……”尹婵轻叹。
“小姐?”
“盈儿啊,我有些忧心啊……”尹婵道,一边在伤口上抹药。
“为何啊?”
“伤口未伤及脏腑,再者伤其的兵器也无喂毒,脉象正常有致,但怎么还是没醒呢?”尹婵裹上最后一层绷带。
“小姐,公子流了这么多血,可能需要多一些时日,何况他来的时候也近乎昏死,如果能回天,那也是公子命大了。”
尹婵只是默默的用盆子里的水洗了手,差盈儿端盆子出了风吟阁。尹婵轻叹,拿来被子为赵修披上,虽说是春季,但竹林夜里风凉,如果感染风寒,那就是雪上加霜。
“小姐。”盈儿进屋来。
“嗯?”尹婵坐到窗案,拿起未看完的医书。
“你已经好多天没好好休息了,”盈儿道,满脸担忧,“今晚就让盈儿守夜可好?”
“盈儿,我虽累,但这几日你又何尝不是呢?寻药捣药煎药的,你也忙坏了,还是去歇着吧。”尹婵笑道。
“小姐……”
“快去。”
“小姐,就听盈儿一回吧。”
“快去,我说第二次了。”
尹婵是好脾气,但这话不说三回,却是很严格的。
“小姐,我给你加个炉吧。”盈儿有点怨的说,端来炉子,又从尹婵房里拿来披肩。
“盈儿,你放心,我行的。”尹婵笑道,虽然这笑多了几分倦意,但依旧动人。
“小姐……”
“嗯?”
“你很在意这个公子……”
“我有吗?”尹婵笑问。
“这几日以来,你都没真的休息过……换药,喂药,你更是坚持亲力亲为……”
“盈儿啊……”
“小姐?”
“我喜欢他了。”尹婵道,幽幽的望着窗外。
“小姐!?”盈儿很是惊讶,冷不防被尹婵用手中的书敲了头。
“你啊!”尹婵没好气的说,“你这小脑袋儿瓜怎么就老想这些呢?”
“小姐,您怎么作弄人呢?”盈儿摸摸自己的头,知道自己上当了。
“好盈儿,平日我们医治的都是一些平常的病症,所以很多时候,我都能很放心的把他们交给你照顾。”尹婵语重心长。
“小姐……”
“你一直是我很好的助手呢,”尹婵拉起盈儿的手,“但这一次不一样,这么重的伤,我真的不放心……而且,这么重的责任,如果我把它压在你身上,我就太不负责任了。”
“小姐,那你一个人担着,就不重吗?”盈儿很懊恼。
“重啊,但是这样的话,我会心安一点。”尹婵笑了笑。
“哎……”盈儿长叹,小姐就是固执……
“去吧,早点去歇着。”
“小姐,如果真的太累,就眠一下吧。”盈儿出房前,不忘叮嘱。
“嗯。”
夜深,尹婵看书看得困了,本想小眠一阵,但却伏在案上沉沉睡去。将近三更时,床榻上的赵修却有了动静,他干咳几声,慢慢的睁开了双眼。
这是在哪儿?映入眼帘这个陌生、雅致的小阁,让赵修不禁寻思。他勉强的用手支撑着身子坐起,但胸前的痛楚却叫他停下了动作,看着胸前、腰间的绷带,赵修苦苦回忆。
对了,我出城找师父,正要回城时却在寒潭山脚三十里外遇刺……刺客人多,我以一敌十,身受重伤,然后……竹林,我跑进了竹林……墨影在哪儿?是谁救了我?赵修此刻只觉头疼难当,他想下床,却重心不稳,跌在床沿。
“谁?!”尹婵被他惊醒。
看见跌在床沿的赵修,尹婵吓坏了,赶紧走过去想扶他,但赵修反射性的往后挪了挪身子,这一跌一挪,扯到了伤口,令他浓眉顿时紧皱。
“别动。”尹婵见他皱眉,知道一定是扯到伤口,不由得暗暗心急。
“……”赵修扶着床沿,想站起,却力不从心。
“公子,让我来。”尹婵鼓励他似的说道,伸出了双手。
赵修看着这位蒙面女子,虽然看不见她的容颜,但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恳切和心急。赵修望了尹婵好一阵,终于点了头。尹婵松了口气,赶紧扶起赵修,让他靠着床头坐好。
“水……”
尹婵忙倒了水,递到赵修面前。赵修接过杯子,想喝水,但却因为受伤而十分吃力。尹婵见状,拿过赵修手中的杯子,递到赵修唇边,赵修迟疑了一下,才让尹婵喂水。
“公子,你饿了吧?我去给你煮些吃的。”尹婵喂完水,说道。
赵修也着实饿了,因此没反抗,只是点点头。
不久,尹婵拿着鲤鱼粥出现在风吟阁。
“你受了重伤,鲤鱼粥有助于伤口的愈合。”尹婵拿着粥碗坐到床沿。
“我……自己来。”赵修深怕她又要喂,声音无力但却清朗。
“公子,还是我来吧。”尹婵坚持。
赵修行动不便,连喝杯水都困难,何况进食?尹婵舀了一匙粥,细细的吹凉,再喂进赵修嘴里。或许是饿久了,鲤鱼粥在赵修嘴里,对他而言是美味无比。吃了粥,尹婵又替他擦了擦额前的汗。尹婵体贴的举动,让长年征战在外,鲜少被人服侍的赵修不知如何应对。
“在下赵修,字齐平,多谢姑娘救命之恩。”赵修深深一揖。
“救人是医者的义务,这是我的本分……”尹婵莞尔,“公子的伤虽重,但所幸没中要害,只要多做调理,不日便可痊愈。”
“敢问姑娘,在下的坐骑……”
“公子勿忧,就是公子的坐骑把公子带到此地,我已将它养在马厮,日夜照顾。”尹婵道。
“多谢了。”
“公子且休息,容我去拿些换洗的衣物给你。”尹婵起身。
“姑娘。”
“公子?”尹婵回眸看他。
“还没请教姑娘芳名。”
“若姮。”尹婵侧头一想,随即道,她自然不能把闺名告知,但若姮是她的字,这样一来,也不算瞒骗他吧。
尹婵那一刻的笑颜如花,如同雕塑般的刻进赵修的眼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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