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果流浪的云不想再流浪，凝香的思念里，可有一处云的家？如果流浪的云把心留下，凝香的思念里，会否将心收下？”
云的简讯内容是这样的。我犹豫了半天，无言以对。
我选择不再回复云的简讯，也不上RC了。如果我对这封简讯的理解正确，如果映华的分析正确，这样的关系再持续下去，也只是造就继阿一和阿二之后，另一个悲剧的阿三罢了。
整整一个星期，我没有对云的任何联系做出回应。静静应该是察觉到我的异样，接到静静的电话时，我已经做好被盘问的准备了。
“你和云发生什么事了？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？”静静劈头就问。
“静静，你发现一件事吗？”
“啊？呃……你是指云喜欢你的事？”静静说得小心翼翼。
“你看出来了？”我要晕了，我要晕了……
“呃……应该说大家都看出来了吧？”
“……”是我太迟钝？
“你们不是发展得好好的，怎么突然间你就失踪了？云说他联络不到你，很担心。”
“什么‘发展得好好的’？我跟云之间根本什么都还没有啊……”
“你们不是每天都在私聊房二人世界？”
“云什么都没对我说过，我只是怀疑，然后……”
“所以，你们还没有开始？”
“你们都以为我们开始了？”我又要晕了……
“嗯，我们还以为你们开始了呢！”
“根本就是八字还没一撇……”
“什么八字没一撇啊？你们在大家眼中都像是情侣了……”静静说，“那么云都还没跟你表白，你是在逃什么啊？”
“我……”那封简讯算是表白吗？我其实很不安，很怕……
“你在担心他变成阿三吗？”静静一语道破。
“我不想要网恋……”我记得这样的话，我对映华说过。
“云和阿一、阿二不一样，他不是那种会盲目陷入爱情的人。”静静说，就像她很了解云一样。
“我和云连见都没见过，到底有什么理由说得上喜欢啊？这样子的喜欢到底能到什么程度？”就像是没吃过肉骨茶的人，怎么知道自己会喜欢肉骨茶？看照片就能判断吗？
“我和风流也是一样啊，现在不也是好好的？”静静笑了，“你对云有点信心嘛，云比风流要好得太多了。”
“云哪里好了……”比起风流，应该真的很不错吧？
“网恋不一定都失败的，如果因此错过一个很好的人，那不是很遗憾吗？”
挂了电话，我整夜不能阖眼。那晚，和云相处的点滴不断地在脑海中闪过，他的无聊、他的无赖、他的无厘头，一点一滴，原来我累积了这么多有关云的记忆。
对与错常常只是一念之差，同一件事，也会因为立场而有对错的认知差别。云错了吗？他其实没错，可是谁能说他一定是对的？我错了吗？我其实也没错，却也没有人能肯定我就是对的。我知道我在逃避，我也知道这样的行为很懦弱，可是，我选择懦弱。
我强逼着自己把《赤壁》从笔记电脑里删除，把RC卸除。映华问我何苦，我只有苦笑。
除了映华，身边的朋友没有一个知道云的事，只是讶异我怎么突然不玩网游了。或许是因为我和云的相处，一直以来都很低调吧，即使加了Facebook，也很少在彼此的涂鸦墙留言，多数的互动都是在《赤壁》和RC，还有最近的简讯。
删除《赤壁》的第二天，我收到云的简讯。
“对不起，可能我太心急了，我吓着你了吗？我知道我的简讯有点唐突，但我不是在开玩笑，是很认真的。在很久很久以前，我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，我就对你有好感了。如果你愿意谈的话，我打电话给你好吗？”
我读完简讯，心里像是被抽了一下，云，他到底喜欢我多久了？我竟然到最近才发现，我真的是笨蛋笨蛋笨蛋……
云一定很难过，可是我到底要怎么做，他才会好过一点？
静静三不五时传来云的消息，说云也很少上线了，说云的话变少了，说云几乎都不理人。
“你这样下去也解决不了事情啊！”电话那头传来静静的责备，有点生气。
“……”
“你知道吗，梦幻说云很失落，工作也没干劲了……整个人也憔悴很多……”
云，云……都是因为我！都是因为我！是因为我才会这样……
“念念，你真的这样放任不理他吗？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，那么，至少你要好好跟他说啊……”静静说，“念念，你是不是不喜欢他？”
“我……”由始至终，我都只想要逃，我竟没有想过要拒绝他！
“念念，说真的，我觉得你也很不开心，其实你也喜欢云的对不对？”
“我才没有……”我说，心里好酸好酸，我真的没有吗？
“有还是没有，只有你自己知道啊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很理智，可是，就听从自己的心一次，好吗？”
挂了手机，我坐在床上发呆。我真的伤害云了……而且是很重的那种，为什么还是造就了阿三？为什么……我很担心云，很担心，我想联系他，可是却怕面对他……我到底该怎么做？
“可怡，你……在哭？”正好进房的映华问，她背着背包，拿着一叠书，像是刚从图书馆回来。
“我……”我在哭，我竟然没发现自己在哭……
“怎么了？”
“华……”我抱着映华，干脆大哭好了。
“是因为那个流浪的云吧？”映华轻抚我的背，问道。
“他很难过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他难不难过，我看到的，是你的难过……哎……”映华长叹，“我听说，你今天被方讲师训话了？”
“……”
“你啊，这些天老是心神不宁，你敢说你自己不是因为他吗？”
那一晚，我做功课做到很迟，可是功课却完成不到一半。望着电脑发呆，我拿着笔在笔记本上涂鸦。半夜两点多，我收到云的简讯。
“可怡，我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，是我不对，对不起。我们，是不是还能做朋友呢？”
读完云的简讯，我的鼻子又酸了。陆展云……陆展云……我在笔记本上，一遍遍地写着云的名字，眼泪不由自主地决堤。我忘了自己是怎样睡着的，不过那晚的梦里有云，我一直喊，云一直走，我追不上他的脚步，最后云连头也不回地远去了……我一直追一直追，追到梦醒，才发现自己伏在桌上睡着了。
那晚之后，我生病了，严重的感冒，应该是因为哭了太久吧。我病得迷迷糊糊，一直在睡，三餐都是映华煮粥给我吃，吃了三天的药才稍微好了点。
“今天觉得怎样？明天要不要去看多一次医生？”吃了晚餐，映华问。
“应该是没问题了，好很多了。”我笑笑。
手机响起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，我犹豫着要不要接，会不会是云？
“为什么不接？”映华看看我。
好吧，死就死，我按下接听键，不是云，但这个声音很熟悉。
“念念啊？我是梦幻啦。”
“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？”
“我跟静静要的，那个，你真的打算继续不跟云讲话啊？”
“……”
“哎，算了啦，我就知道你答不出来……我是要跟你讲，云那家伙最近半死不活的，而且，还被他老爸发现去酒吧喝酒，两父子又吵了几回……”梦幻仙子说了一堆，“我看到他这样，真的是于心不忍啦，所以想问静静，你到底是想要怎么办啊，可是静静又说我自己来问比较好，所以我就来问你咯，你真的这么讨厌云啊？”
“我……”
“我看你们两个哦，一直都交往到好好的嘞，做么突然间要翻脸就翻脸啊？”
“我们其实没有在交往。”
“那么白痴云做么一副失恋的样子？我见过他失恋一次，都没有现在这么严重耶……我问他，他又不肯讲，本来这么叽喳的一个人，现在一天都难得说两句话……”
“梦幻，我很难跟你说清楚，不过，拜托你看着云好吗？我担心他……”
“念念，”梦幻仙子打断我的话，“你要是真的担心他，就该跟他说清楚啊，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，在一起还是不要在一起，讲清楚就好了嘛。”
“……”
“哎呀，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发什么神经啦，居然跟你说这些……”
“梦幻，谢谢你，我会想想的。”我说，嗓子已经哽咽了。
“好啦好啦，你自己想想，我也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了。”
梦幻挂了电话，我望着手机好久好久，一言不发。
“你也喜欢他对吧？”映华突然说。
“映华，我……”
“那天你做功课做到半夜，我起来上厕所，看见你睡着了，可是桌上的那张纸，写了满满的‘陆展云’……还有这几天，你晚上睡觉时，常常也在叫云……”
我无言以对，我根本就是个自虐狂，明明在乎，却选择不去理会，明明就喜欢，却像只躲着老鼠的猫！
“可怡，或许，你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，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？”
“可是以前的事……我真的怕了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怕伤害他，但是他已经被伤害了，如果你给他一个机会，或许阿三会是幸福的，可是如果你连机会都不给他，那么，他只是注定的悲剧罢了。”映华说，眼神里又是同情，又是惋惜。
理智和心的拉扯，激烈地上演，我几乎都快崩溃了。本来已经稍微好一点点的感冒，又开始翻翻覆覆，吃药都吃不好。最后医院的医生还写信给他的上司，就为了给我很强的抗生素，厉声地威胁我再不痊愈就要我住院了，还硬是给了我三天的病假，不让我去上课。我想去上课的，至少忙起来我不会想那么多。
虽然有病假，但我还是没办法睡得迟，一夜多梦，我根本就睡不好。七点半起身，映华正好准备吃早餐。
“怎么起得这么早，不是有病假吗？”映华泡着咖啡。
“睡够了就起身啊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“午餐要我帮你打包吗？我会出去车站一趟。”
“嗯，皮蛋粥。”
“如果睡得下的话，吃了药就去睡觉，感冒要多休息才会好哦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映华出门后，我还是赖在床上，没有想睡的感觉，但是就是不想起身。人最怕没事做，没事做的时候，就会胡思乱想。强逼着自己起身，吃早餐吃药，然后打开电脑，上Facebook。顺着主页往下看，很意外地看见云的status，他很少写status的，时间是今天早上。
“流浪的云本来不想再流浪，奈何归处茫茫，只好，继续流浪。”
一瞬间，我的心像是跌到谷底，我拿起我的手机，手机显示有一条未读简讯，是云发来的。
“可怡，我明白了，我知道该怎么做。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给我的一切，我不会再纠缠，我会很好的，你也要好好的哦。珍重。”
我读着简讯，眼泪又决堤了。我拨了电话给云，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，可是……
“可怡，怎么了？”云的声音。
“……”我听到他的声音，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可怡，你不用觉得抱歉，我真的没事。”
“……”我不知道云是不是真的没事，可是现在好像是我有事了。心很痛，很痛……痛得我没办法呼吸。
“对不起，我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吧？我已经决定不玩《赤壁》了，所以，你可以放心地上线。”
“我……”我怕云知道我在哭，紧紧地掩着嘴巴，怕哭出声来。
“我没关系，真的，没关系的。”云柔声说。
我没有说再见，匆匆挂了电话，可是云没有来电，也没有简讯了。我伏在床上哭了很久，哭到声音都哑了。我应该做点什么？对，我该做点什么……
直到这一刻，直到云说他不会再纠缠了，我才发现自己不想放下云，除了云还有第二个吗？还有谁更让我牵挂吗？
我拨了电话给梦幻，跟他拿了地址。我发了简讯给映华，拿了平时用的背包，带了证件和外套，就搭德士到巴士站，买了车票上吉隆坡。
一路上，我的脑里没有别的，只想快点到吉隆坡，快点见到云。新山到吉隆坡，要四个小时多，一般上还会塞车。等我到吉隆坡，都已经是傍晚了。我不会搭地铁，所以只好搭德士，把梦幻给我的地址交给司机，一直叫司机开快一点。
放工时间，吉隆坡又是大塞车，花了一小时多才到达目的地。司机让我在路边下车，告诉我那间店在对面，要过马路。我下了车，看了看对面的那排店，是那间广告店吧？是云！我看见云了，他和几个工人在店里的长桌边忙，好像是在收拾东西。
我犹豫了半天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应该去见云一面。我掏出手机，发了一封简讯给云。
“如果凝香的思念里，早已为云留了位子，那么云，是不是可以不要流浪了？如果凝香的思念，现在在街的对面，云是不是愿意见她一面？”我按下发送，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。
不久后，在店里的云拿出了手机，他盯着手机看了一阵，然后跑到店外面四处张望。目光对上的那一刻，我看见他眼里的欣喜和意外。他示意我在原地等，一路飞奔，跑过十几家店，过了天桥，再跑过十几家店的距离，来到我面前。
“可怡，真的是你……”云很喘，但是他在笑。
“云可以不要流浪吗？”我问，又哭了。
“为什么哭了？你别哭啊……”云很心急。
“云可……可以不要流浪吗？”我更急。
“我不流浪了，我不流浪了，我不流浪了……”云一把把我揽进怀里，我紧紧地揪着他的衣。
“小傻瓜……”云摸摸我的头。
“……”
傻瓜也好，笨蛋也罢。如果傻一回，笨一回，可以留下这朵云，那么，我愿意当一回傻瓜，一回笨蛋。
云都不流浪了，大家也别流浪了吧。
（全文完）
落语辞
2012.12.17
